路过琼北铺前，寻觅南洋遗韵里的骑楼往事和一碗糟粕醋

图文/梁文洪

9月中旬有事回了一趟海南，返程时买的是24号晚上的机票。由于怕受十八号台风“桦加沙”影响，24号海南环岛高铁停运，只好提前一天赶到海口。

担心总是多余的。第二天微风拂面，阳光不燥，并没有看到台风的踪影。早上起来闲着没事，朋友说开车带我去兜风，去看跨海大桥，顺便去铺前走一走。

铺前是文昌市下辖的一个镇，和海口市的江东新区仅隔着一道海湾。因三面环海，铺前镇也被称为“海南岛中之岛”。

得益于悠长的海岸线和铺前港、琼州海峡出海口等优势，铺前地区自古以来就是百姓和兵家必争之地。因境内有百年骑楼老街、溪北书院、斗柄塔、林家大院等历史文化古迹，2008年铺前镇被评为“中国历史文化名镇”。

据历史记载，从秦汉时期开始，由于战乱、饥荒、流谪等原因，大陆移民就开始往海南岛迁徒。有说是铺前地区的移民大多都来自福建莆田，似于对故土的思念，便起了一个和家乡地名谐音相近的名字“铺前”。

但有更多人认为铺前地名的由来和经商贸易有关。铺前港离大陆最近，又是海南岛开埠经商最早的港口之一。既是商港又是渔港，集聚在港区周边的商贩和渔民非常多，有人看到了商机，便在码头边盖起店铺做起买卖。铺前地区是台风的重灾区，每年都会有几个台风在这里登陆。为了躲避台风，百姓都不敢在这里安家，只有倔强的生意人无惧风雨，吹倒了重盖。所以又有人说“铺前地区最初是先有店铺，后才有村庄”的。综上所述，铺前地名的由来和经商贸易有关，还是有据可依的。

随着来往商船的增多，从明代开始，铺前已成为琼北地区重要的货物交易中心。为了百姓安宁，防御海盗和倭寇，朝廷便在此设立水军营塞、巡检司，派兵把守和建造炮台等。

铺前港是海南人下南洋的重要港口之一。文昌是著名的侨乡，从明代开始，迫于生计，就已经有人漂洋过海去南洋谋生。去番（文昌人称“去南洋”）热潮到了清末民初时期达到巅峰。番客（即华侨）们把在南洋赚到的钱拿回家乡建房兴业，光宗耀祖，就形成了胜利街（也称“骑楼老街”）上的南洋风情骑楼景观。

作为海南第二大骑楼建筑群，400多米长的胜利街共有骑楼100多座。这些融入南洋风情和欧洲建筑元素，而又不失海南祖屋特色的商居两用骑楼令人叹为观止，浮想联翩。阳台、柱基、梁头、窗户、女儿墙等外部装饰各有千秋，既能彰显建设者的工匠精神，又能让人体会到番客们的良苦用心。

百年骑楼由于风雨的侵蚀，墙体已经剥落发黑，长满青苔，但刻在骨子里的荣耀和繁华依旧还在。作为华侨文化的象征，骑楼不但见证了海南人下南洋的历史，更是千万华侨心系桑梓的一个缩影。

由于“桦加沙”的原因，文昌地区已启动五停措施。今天骑楼老街上没有什么人，开门的店铺只有几家，都是经营水产干货的。还有两家渔具店开着门，几个妇女围坐在一起编织鱼网，谈笑风生。

行走在骑楼老街上，虽然感受不到昔日“东走西走，不如铺前与海口”的热闹氛围。但蓦然回首却能听见身后的招牌在说，现在的老街依然商埠繁荣，人烟兴旺。

既是货港又是渔港，铺前港码头自古以来就是海产品交易市场。平常只要天刚亮，这里便人头攒动，热闹非凡。可今天却连一艘船都看不到，可能是为了躲避超级台风“桦加沙”的正面袭击，开到其他港避风去了。

为了防御台风，不让大树被风吹倒，或被大风刮断的树枝殃及无辜，街道上的树枝已经被修剪一空。看着树上满身的疤痕，就知道台风季节，像铺前这样重灾区，每年都要修剪一次。可能有人会感慨这样对树木不公，但纯属无奈之举，台风灾区都是这样。

来到铺前，一定要说糟粕醋，它是铺前人代代相传的特色美食。发明糟粕醋的人是几百年前出海打鱼的铺前渔民，他们把酿酒后剩下的酒糟带到海上，无意中发现用酒糟浸泡后的海鲜可以直接食用，且味道俱佳，还可以缓解因在海上生活导致的体内湿热，肠胃积滞等症状。

糟粕醋的制作方法和传统的酿酒工艺大同小异，只不过是后期加工采用的食材不同而已。经过数代铺前人的传承和创新，糟粕醋已成为这座百年老镇的美食名片。2024年4月糟粕醋被列入文昌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。2025年10月，文昌市糟粕醋协会成立。

糟粕醋的吃法和其他类醋的吃法是一样的，都是作为佐料添加到主食中。一份海鲜、一盘牛杂，甚至一碗面条，加入适量的醋汁，拌匀后下肚，就叫吃糟粕醋。除此之外，现在还流行用糟粕醋原汁当火锅底料，这种大众化的食法，已经得到更多人认可。

铺前墟有多家糟粕醋店，比较有名的“林花糟粕醋”和“阿妹糟粕醋”都在骑楼老街上。两家店相隔并不远，只有二三十米之遥。我们走进［正宗铺前老字号］“林花糟粕醋”店，由于受台风影响，来吃醋的顾客一个都没有，倒是看到一瓶瓶刚出炉的糟粕醋已经装罐完毕，等待配送。

说一千道一万，虽然来到铺前，但我却没有吃上糟粕醋。我们的早餐是在骑楼老街上，一家叫“九姨纯手工甜酒糟粿仔”店里吃的。吃的是“鸡蛋煮鸡屎藤粿仔”。煮的过程中老板就问我要不要加糟粕醋，我说不要。“鸡屎藤粿仔”是琼海人每年农历7月必吃的一道美食，小时候经常吃。记忆中传统的“鸡屎藤粿仔”只有加入红糖和姜片，并没有加醋，加上当时我对糟粕醋还不太了解，所以不让老板加。

话又说回来，其实那天刚到铺前，朋友就和我谈及糟粕醋，说糟粕醋是铺前特产，糟粕醋这样那样的好，很多人都是为了能够吃上正宗的糟粕醋专程来铺前，只是当时我不太当回事而已。无独有偶，才过一个多星期，今年二十一号台风“麦德姆”在铺前一带登陆，电力设备损失严重。我有个在三亚供电部门工作的同学，被抽调到铺前参与灾后抢修工作。看到他在同学群里艾特一位家在清澜的同学来铺前吃糟粕醋后，我才知道糟粕醋受人青睐，绝非浪得虚名。

海文跨海大桥建成通车后，缩短了铺前到海口的距离。以前从海口市区开车到铺前要绕一道弯，历经2个小时，现在只需20分钟，方便极了。很多海口市民和周边游客专程开车过来铺前，为的就是那口酸爽开胃的糟粕醋。

铺前，你欠我一碗糟粕醋。不过朋友说了，下次我到海口，一定会带我去吃。也祝愿铺前“骑楼老街”和“糟粕醋”这两张名片越来越响亮，吸引更多人的目光……